伊周武、荀达闻声走出偏厅,青州众将也走到庭前,一起望向被火光映红的西城上空。伊周武说道:“邵海堂这只狐狸嗅出味来了。慕达、德裕你俩速领一千玄甲卫前去增援而复。”一长一少两员将领受命而去。西城火势愈大,数处火场渐渐连成一片火海。一名儒装穿饰的中年人排开众人走出,说道:“西城火势甚大,怕是邵海堂有意为之,火势蔓延,居民不得不出城避火,邵海堂也会趁乱出城啊?”另一个说道:“紧闭城门就是。”儒士说道:“西城有五万居户,不能出城,必在城内各处流窜,城中乱作一锅粥,将更难拿住邵海堂。”伊周武说道:“维炯,你说怎办?”徐汝愚知其乃是青州谋席之首郑维炯,见他微须白面,三十六七年岁,有些驼背,想是长期伏首书卷之中的缘故,父亲徐行对他评价甚高,说他:博闻强记,又有急智。但看他须臾之间就识破邵海堂的用心,便可知一二。徐汝愚伏在树杈上,看他有何高见。郑维炯说道:“严防骚乱火势蔓延其他城区,打开西城城门,凭由百姓到城外避火,精兵防守西城外各处,远遁者格杀勿论。”出城避火的百姓是沂州居户,待火势平息便会返回居处,不会远离西城门。伊周武思虑片刻便明白他的用意,点头应允,说道:“此事就有劳维炯了。”转头向荀达说道:“荀侯可愿与我前去西城看个究竟?”荀达正愁不能亲自去捉拿邵海堂,如何不愿。待伊周武点齐百余名精卫偕同荀达一干人向西城行去。 襄樊会徐汝愚趁庭中守卫巡至远处,迅速贴着树干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,飘然跃过高达丈余的院墙,欲要向西城潜去,身后“噫”的一声轻唤,回头却见一个人影正从自己越墙处飘然而出,身形飘疾,若非自己视野超越明暗限制,定会将其当作翔鸟,却觉那人身法,熟悉之极,那人在空中偏过头去,让府内灯火映在他的脸上。“呀。”徐汝愚低声惊呼,忙踏步云术,迎上那人,搂住其肩,说道:“仲道,你也来沂州了,刚刚我怎么没发现你?”来人正是从宛陵赶来的张仲道。张仲道说道:“我早伏在偏厅屋嵴,看着你从内府出来的,生怕惊动伊周武,所以没有招呼你。咦,你修为精进如斯,隐身巨槐之上,即使我明晓得你藏身其中,也感应不了一丝你的气息。”徐汝愚简略将修炼槃木拳的情形告诉仲道,说道:“改日我将槃木拳的要义说于你听,邵海堂其人不坏,我们前去帮他一帮。”张仲道冷声说道:“为求脱身,不惜毁去西城民舍,我看他好也有限得很。”徐汝愚想到可能因为自己致使邵海堂泄露行踪,心中过意不去,却非曾想到这点,听张仲道如此说来,心中一怔,觉得也是,但邵海堂终究是父亲故人,心里惦记他的安全,却不便向张仲道说道,其实陈昂已将他的身世告之张仲道,只是他不知道罢了。徐汝愚说道:“不知宛陵方面这次过来多少人?”张仲道答道:“加上原先潜伏沂州的人马,相若青凤营精卫的好手其有一百余人。”徐汝愚“哦”然一声,望向张仲道,说道:“泰如席家、毗陵卫家已归附宛陵了?”徐汝愚知道,宛陵各家好手俱以填充到各部军中,去年为维护徐汝愚在战场上安全,陈昂收罗好手组建青凤营精卫也不过只有十八人,现在一下子能凑齐百余名高手,当然是有强援加入。张仲道笑道:“什么都瞒不过你。席、卫两家托庇于宛陵,情势已由不得他们保持独立。”徐汝愚心想:这次东海危局过后,得益最大还是宛陵啊,到时雍扬也会被迫称臣,东海一郡尽归陈族了,父亲十数年前不愿看到的局势,不意间却由我促成了,那时即使义父不愿卷入争霸天下的乱局,只怕也由不得他了。徐汝愚微微叹息,想到荀达说过伊周武修炼华胥经出了岔子,却没听义父吴储介绍过这种功法,不明详情,问道:“华胥经是什么样功法?”张仲道回道:“不知道,但看伊周武修炼情形,可能是传自西土密宗的功法。”徐汝愚说道:“我细观过他的面相,华胥经应是由少阴入太阴、反转至少阳、再入太阳的修息之术,伊周武应是在太阴反转少阳时出了岔子,故而面上隐有淤青,手太阴肺经有灼迹。”张仲道说道:“我没你看得那般清楚。”俄尔,哈哈笑出,说道:“伊周武现在最忌女色,偏偏他又有十六如花似玉的美妾,怕是他每日内心都挣扎得很。”徐汝愚与张仲道边说边走,来到一户高宅深院前。徐汝愚见门前蹲有两只一人高的辟邪石兽,这家宅主是商人身份。张仲道轻叩门阍,片刻偏门窥窗打开,露出一个头颅来,那人见是张仲道,说道:“张爷回来了。”说罢退回去打开偏门。张仲道进门问道:“席爷、卫爷他们回来没有?”那人答道:“都在厅里候着张爷呢。”张仲道领着徐汝愚直奔中堂大厅而去。十余人早已候在那里,青凤营十八精卫之首陈敬宗赫然置身其中。陈敬宗看见走在张仲道身后的徐汝愚,疑似幻觉,揉眼再看,果真是他,跪拜在地,激声说道:“敬宗见过青凤将军。”其中六名宛陵好手也认出徐汝愚来,一齐跪拜在地。卫、席两家人手,素闻徐汝愚的声名,此时见他不过弱冠之年,青旧葛衣,然而举止飘逸自然,隐有大家之风范。席、卫两家俱已归附宛陵,徐汝愚虽说业已离开宛陵,但陈昂并未解除他的将职,所以也一齐循礼过来参见他。徐汝愚见众人身后两人拱手行以同侪之礼,印象当中宛陵诸统制中没有这两位,情知是席、卫两家的高手,一一回礼,望向张仲道说道:“烦请仲道代为介绍。”张仲道携过徐汝愚分开众向厅内走去,指着一个身材高大、秃顶阔面的中年人介绍道:“冲田统制席道宁,乃是东海第一使剑高手。”又指他身旁高冠蓝衫、玉面细目的青年人说道:“新姿统制卫叔微,乃是卫族族主卫伯涯的幼弟,一手离手刀使得精妙绝伦。”随即又将在座席、卫两家将领一一介绍。徐汝愚一一拱手见礼,心想:冲田、新姿俱在白石军的控制之下,席、卫两家将领多为虚职,难怪可以脱身前来沂州行刺。见席道宁年不及五旬,眸中精光虚微,冲和蕴敛,丹息术早已进入先天之境;卫叔微站至一侧,气息沉沉,绵绵不见断续,见他也是万中挑一的高手。张种道延请徐汝愚上首坐下,将西城此时正发生的情况与众人说了一遍,说道:“沂州城乱局已起,正方面我们行事,诸位看如何布置?”卫叔微说道:“只怕现时伊周武的护卫更加森严,如何下手?”席道宁微微颔首,说道:“绷紧的弓弦总有松懈的时候,那时我们就给他致命一击。”卫叔微反问道:“如何才能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?席爷胸有成竹,请说来让我等听听。”席道宁微微一笑说道:“卫公子心思敏巧,哪轮我卖乖出丑?”卫叔微一窒,心中空荡,却不愿向道宁说出示弱的话,闭口不言。席道宁哈哈一笑,说道:“青凤将军在此,你我都不必劳神。”徐汝愚暗道:果是老而弥奸,卫、席两家欲要在东海重新崛起,俱要借助陈族的势力,两家关系甚是微妙,席道宁轻轻数语便让卫叔微处在下风,又轻轻将难题推搡到自己身上。徐汝愚笑道:“我刚来沂州不久,对伊族情况不熟,静待各位高见。”却见张仲道挤眼向自己笑来,不愿为各人心计虚耗时光,继续说道:“伊周武派人于西城外要道堵截邵海堂等人,邵海堂有可能从西城突围,也可能静伏西城不动。西城接近沂蒙山区,地形复杂,山石草木交互连结,邵海堂即使不立时遁出西城去,也会先派人前去那里吸引沂州军的注意。仲道,沂州驻军有多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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