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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么能推婆婆呢你！”张爱花指着她，满脸尖酸：“放到别人家，你这样的媳妇是要被打死的！简直是大不孝！”冷清清抱着双臂，居高临下地看她，有摄像机在，也没掩饰眼底的嘲讽。“哦，那你报警吧。”张爱花活脱脱农村的恶婆婆一个，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，瞧她那眼神，简直恨不得将冷清清生吃活吞。这时候，张爱花的肚子里，传来一声饥饿的‘咕噜咕噜’的声音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煮鸡蛋的香味。张爱花耸了耸鼻子，愤怒与食欲相比，短暂地被压制了下去。她要吃饭。张爱花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，拍拍屁股上的灰尘，走了出去。片刻后，在堂屋支起一张油迹斑斑的木桌子，桌子上摆着几个窝窝头，两个白面馒头，还有一盘咸菜，一盘昨晚剩下的菜。乌漆巴黑的看不出是什么。两夫妻就这么坐在堂屋里，吃起了早饭。冷清清走出来，那男人还招呼她，一双眼睛盯着她：“吃了没，过来吃点？”“我吃过了，你们多吃点。”冷清清礼貌回复，换来的是张爱花的一个白眼，以及大力进食咀嚼的声音。好像嚼的不是窝头，而是冷清清的脑袋。张爱花伸手捞过一个窝窝头，斜着眼道：“没事干就把地扫扫吧，媳妇，今天中午你几个叔伯帮咱们家干活，中午到家来吃饭，记得做饭。”“哦。”冷清清说。方才在灶房里推人的仿佛不是她，冷清清很乖顺地捡起足有半人高的大笤帚，在院子里扫起地来，有模有样的。院子里没沏水泥地，放眼望去一片光秃秃的褐色土地，笤帚扫起有沙土，凋零的黄叶，还有鸡鸭的毛和粪便。直到将这片地面扫得比导演的光头还干净，冷清清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伸出手揩了把额头的薄汗，叹道。“好累啊，今天真是辛苦我了。”导演：“……”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？见不惯她这副模样的除了导演，还有正往嘴里塞窝窝头的张爱花。她就见不惯这女人扭扭捏捏、娇娇弱弱的样子。“这就累啦？”张爱花忍不住从鼻子里喷出两道嘲讽的声音，将手心里的筷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拍。“想当年，我怀着我儿子八个月的时候，还上山砍柴下地插秧呢！现在的女人就是矫情，什么都没干就累得要死要活，也不想想以后要是嫁了人，婆家会怎么看她！”顿了顿，张爱花嘲笑道：“害，这种女人嫁不嫁的出去都不一定！”然后装模作样地问冷清清说：“媳妇，你在‘外头’，结婚了没有啊？”虽然懒是懒了点，不过胜在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。如果没结婚的话，介绍给自己儿子，也不是不行。张爱花生育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，如今前头四个女儿都已经嫁人，只剩下他最疼爱的小儿子，到现在婚事还没个苗头。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过，只是张爱花悍名在外，方圆几里的人家都不愿意叫自己女儿嫁到这家来受磋磨。于是就这么耽搁了下来。面对张爱花的问题，冷清清当做没听见，她挠了挠耳朵，坐在了门口的石墩子上，掏出手机找信号。张爱花拿出手机，进了里屋，确定外面的冷清清听不到，才打出去一个电话。联系人的名字是李强。她的小儿子。李强如今也三十好几，村子里的同龄人结婚时，他是条单身狗；同龄人的小孩能打酱油了，他还是条单身狗。他现在离家几公里外的电子厂里上班。有了假期，李强也不回家，工资都拿来跟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，也从不向家打电话。打电话就是要钱，没别的事儿。他都三十多了，几个姐姐还要补贴他，姐姐们也曾向张爱花集体反映过情况。“再这样下去，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。”“弟弟是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，又不是小孩子。”“妈，我家孩子也要吃饭的啊，哪里有钱给他攒起来盖房子……”但几个姐姐们的意见，纷纷被张爱花以弟弟才是老李家唯一的后为理由反驳了回去。“你们是姐姐！”张爱花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这是你们当姐姐的应该做的！要是老李家在这一辈绝了后，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列祖列宗！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妈，就听他的，你们弟弟还能害你们不成！”姐姐们纷纷沉默。这样的掌握，往往以张爱花的痛哭、姐姐们的妥协而结束。“干嘛？不是说了我很忙，没事少给我打电话的吗。”李强醉醺醺的声音，从电话听筒里传了出来。唯一的姐张爱花往外头瞥了一眼，攥紧手机，压低声音：“乖儿子，妈妈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要不要，美得很哪！”这么多年，不知道吹了多少个。还有脸说给他介绍女人。李强在狭窄的工床上翻了个身，上铺传来同事如雷的鼾声，地板上脏兮兮一片，散落着空掉的啤酒瓶，花生米袋子，以及数枚烟头。他几乎要睡过去了，电话那头老母亲的声音骤然拔高——“是城里人，城里的大明星哪！你今天有假吧，快回家来一趟！”李强被老母亲的一个高声给吵醒了，瞌睡虫瞬间消失，他语气中有些怒意：“妈，我说你你老糊涂了吧，大明星会到咱们那破村子里去？行了行了，我不跟你说，没事少来烦我。”说着，便要挂断电话。“儿子，你信妈一次啊！真的是城里来的大明星，还有摄像机，导演！”张爱花说出及专业名词。以李强对她的了解，她是绝对不会说得上摄像机，导演这样的词语的。这会儿才有些相信，李强半信半疑道：“真的？”张爱花的语言组织能力堪忧，叭叭了好一会儿，李强才终于明白她的意思。“真的？有大明星到咱们家里拍节目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！”要是早点知道，他能让这个节目组的借租费再往上起码翻一倍！但李强绝对是想多了。他妈都没能从导演的手里占到什么便宜，何况是他。两母子在这边刚刚说好，张爱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，此刻再看寄宿家中的冷清清，以挑选儿媳妇的眼光来看，眼神难免带上几分比之前更苛刻的审视。“等会儿我们跟你叔伯他们去地里，你就在家干活。”张爱花见不得别人闲着，率先给冷清清安排起了任务。“柴房里的柴，全部都劈了，像这样靠着墙面堆好。”“记得烧水，把暖壶都烧满。”“衣服记得洗，少用点水，涮一遍就行。”“喂鸡喂鸭，这些不用我多说吧？”“对了，别忘了做饭，毕竟是别人来给咱家帮忙，必须得有荤有素，别太磕碜！”冷清清点头。如果她没猜错的话，这个家里是半点油水都没有的。张爱花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，家里存粮什么情况肯定比自己这个外来户要清楚。那么她只有一个想法，就是让冷清清出血。她们这一行女明星来的时候，张爱花都暗地里观察过了。连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，脖子里都戴着钻石项链呢！那得多少钱！“咳咳，你先劈柴，我看看。”张爱花道。吃了她十几枚鸡蛋，必须得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才行。根据导演的说法，七天怎么能够？起码得两个月才行！冷清清倒是没推拒，走到脱落了墙皮的墙根边，顺手拿起饱经沧桑的斧头，拿在手里掂了掂。将一块柴火立到木墩上，冷清清开始了她的表演。冷清清一共劈了三下。每当斧子往下劈落一次，伴随而来的除了斧头刀锋与木桩的碰撞声外，还有完美被劈成两半的柴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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